瓜吃郁离

瞎搞搞。
目前是非理性鱼吹。

【喻黄】石中火


军官鱼x少爷黄
民国paro
联文番外
(联文还没发)



    十月已经过完,秋天的余热缓缓给凉风让道。北平的风向来是很大的,或许是地形太平旷,海上来的风长驱直入,又或许是因为周边山多,风在山峦间磕磕碰碰,逃不出去,便愈发愤怒。

    直到离别迫近,黄少天才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座城市,乃至于这个国家。他熟稔的不过是他常去的那几条街,那几家铺子,还有去往目的地的路。出了北平,所知更加有限,匆匆过的景区,尝鲜式的品味各地美食,所记住的,无非就是同去人简略的概述。回到北平,他甚至无法确切的描述自己内心的真实感触。

    但他可以解释起风的源头,那在他擅长的领域内,或许可以像莽撞冲入这座城的冬风一样,他可以前进得义无反顾。
   

    这天天气好得出奇,清晨有雾,高高挂起的太阳笼在雾里,像溏心蛋的蛋黄。辰时雾散尽了,世界都亮堂起来。难得的没有风,黄少天和喻文州坐在图书馆大开的窗下,喻文州读书,黄少天做题。

    喻文州那书本就没剩多少,正好黄少天做完一套题,合上书,两人抬头,视线相碰。

    “有二事焉,恒然于心,敬之畏之,日省日甚。”

    黄少天拈起笔,在指尖飞速的转着,接话道:“头顶的星空,和心中的道德。康德的墓志铭,你在看什么?”伸手去拿喻文州手边的书,“啊,实践理性批判,听说过,看了两页没看懂。这句话还是听别人说的,他说的另一个版本,好长一段,没有你这个版本清楚。”

    喻文州笑了笑,没说话。他虽在看着不太好懂的书,但黄少天的动静并没有逃出他的关注。全面而细腻,他向来如此。

    喻文州在此之前也看过黄少天做题,一道几何题,半张纸的空白留给答案,黄少天从不像一般考生一样从最旁边写起,他一旦下笔,就在空格正中。他的答题模式和他的说话方式截然相反,迅速发现关键点后,过程极尽简略。大部分时候喻文州并不能看懂他的解题过程,但仅是听到那流畅的纸笔摩擦声,答案的正确性就无需质疑,他身上满溢的自信有令人信服的力量。

    不论题目多难,从没有出现过今天这样的情况,黄少天的解题空间不够用了,中间的一杠一杠涂黑,两边都写满了。

    “不做题了吧。”陈述句的语气,喻文州看着黄少天。

    “……嗯。”黄少天愣了一下,言简意赅。

    两人收拾东西,分别去图书馆后坪提车。

   
    喻文州骑着自行车在停车场兜了一圈,没见到黄少天家里的车,转第二圈的时候,汽车开走了一些,他瞥见一旁自行车棚里一道熟悉的身影,掀翻了一辆单车,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干什么。

    “你没开车来?那辆特威风的奔驰呢?我一直想买那个型号的来着,但我妈不让。本来还想享受一下喻队当司机的待遇,没想到你也……”黄少天见喻文州停下车,走近了,站起身来和他寒暄,两只手不自然的在胸前举着,手上覆着一层黑得发亮的液体。

    “有任务才有车开,而且那车大多数时候是开出去撑场面的,来图书馆看个书而已。黄少爷怎么会没车?”喻文州从口袋里摸出手帕递给他,“掉链子了?”

    黄少天怎么会没听出来他的双关,假模假式叹口气:“唉,穷学生,每天骑车上下学。还没弄好,待会儿再擦手。”喻文州没有动,明显是不信他的鬼话。

    “今天天气这么好,谁想坐在那铁皮盒子里!当然要自己骑车了!”黄少天烦躁的用干净的手背蹭了蹭下巴。

    喻文州把手帕塞给他,利落蹲下:“我来吧。”那手帕是白色的,角落里画着梅花,边角泛黄,但是很干净,它的主人很珍惜它。
   

    叮叮当当摆弄了一会儿,喻文州单膝跪在地上,看向黄少天:“搞不定了,有个零件得换。给你推回去?”

    正午的阳光兜头倾倒,喻文州本就狭长的眼睛眯起来,他抬手要揉,快触到鼻梁时停住,想起来手上全是润滑油,只好把手虚架在眉骨前。挡住太阳的同时从视线里切除了黄少天的大半张脸,只留下一个桀骜的下巴。

    黄少天摇头,把手帕还回去:“那就走呗,总不能被一辆破车拴在这里一辈子,先去玩吧!我回去再找人。”

   
    黄少天坐在喻文州的自行车后座,开始只是虚抓着喻文州的外套,但在城里没有目的瞎逛,总会经过一些路况不好的街口,骑着骑着,黄少天就抱住了喻文州的腰。两人身高差不多,黄少天坐在后座,向前俯身,看起来要矮一些,不过他们这样前胸后背的贴着,心跳免不了咚咚咚的相互干扰,直到完全同步。

    巳时路过中央公园的克林德碑,黄少天停不下唠叨的嘴:“这个碑以前不在这里,去年迁过来的时候,蔡校长还在天安门做了演讲,我和李远一起去听……”

    骑过长安街,黄少天张开手臂:“你看,这里是北平的中轴线,天安门的对称轴,你把车骑到路中间,这样我也是对称的了!”

    一条条,一道道,全是生长在这里的黄少天的回忆。喻文州不是本地人,他只安静的听着,带着笑,任由黄少天指挥他前进,仿佛和黄少天血脉连着,又从小到大成长了一遍。

   
    最后回到中央公园,两人丢下车,肩并肩躺在大草坪上,草和泥土在阳光下都是温热的,舒服得很。

    已经过了饭点,喻文州骑了那么久的车,肚子咕噜噜响着,不过并不感觉饿,他心里也揣着事,从内到外被填得满满的。

    虽然已过冬至,直面灿烂的太阳还是会刺眼。喻文州脱下外套,盖在脸上,长出一口气。黄少天挨过来,也挤到那件夹克下,这样一来,两人贴得更近,喻文州一偏头,额头就碰上黄少天的,满眼都是黄少天金色的发梢。

    “我妈不让我去法国留学了。”黄少天的声音闷在衣服底下,低低的,听起来有点委屈。

    像个小朋友。喻文州闭上眼,悄无声息的勾起个笑。他并不如何担心,他愿意给予这一家人绝对的信任,能够教出黄少天这样的孩子的妈妈,不会差到哪里去。

    “昨天晚上她看报纸,就信了上面记者的,跟我谈了一晚上说法国多么多么不好,多么不安全,又说我法语学得差,会听不懂。”黄少天像个普通的叛逆学生,絮絮叨叨抱怨着他的母亲,“可是当初选法国就是她和我一起选的,就要走了又突然反悔……”

    喻文州只是无声的笑,多好呀,被人牵肠挂肚,深切的爱着。

    黄少天说累了,竟然就这么睡着了。他知道喻文州在听,每一字每一句,仿佛帮着他卸下沉重的心理负担,尽管喻文州不发一言。

   
    回去的路上换了黄少天骑车,喻文州侧坐在后座,一手环着黄少天,一手揣在口袋,显得有些霸道。其实是因为黄少天走走停停,一时在街边买小吃,一时要和路上的熟人闲扯一阵,车也骑得摇摇晃晃的。喻文州索性像姑娘一样侧坐,车一停,黄少天一走开,他就立起来扶住车把,望着黄少天的后脑勺微笑。

    走到城东的东直门时,刚好赶上火车进站,远远的就听到汽笛呼啸,那啸声穿过旷野,穿过山门,从遥远的地方来,马上就要停在他们面前。

    黄少天在离铁轨很近的地方把车停下,说要看着火车进站,无非是想拖延回家的时间。回去之后是送别的晚宴,同学们提出来的,很多人要走,想要最后再聚一聚。黄少天已经不太习惯混迹于这样热闹的交际场合了,他习惯了喻文州的安静细致。

    呜呜声越来越近,铁轨与车轮磕磕碰碰的声响也响亮起来,火车头图纸在黄少天脑海里浮出个模糊的影子,他要出去学习,因为他想要改造,甚至于创造。

    “喂,我明天就走了!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!”黄少天突然在嘈杂的声场里对着喻文州大叫。喻文州会出席晚宴,他娘一定会邀请他,但他不想听交际场上假模假样的客套。

    “就一句,你娘会让你去的!”喻文州也只能大声回应。

    “你这不是说了句废话吗!这我自己肯定知道啊!我虽然念叨一下,但我娘我了解啊!没别的了?”黄少天毛手毛脚的理着头发,突然刮来的风让他慌了手脚。他的发色偏浅,发梢往往会在光下显出金色,这时头发凌乱的散开,耀眼得像一颗小太阳。

    喻文州走近他,仿佛贴近了光源,他不再扯着嗓子说话,声音又低又磁,最是认真好听,也最容易在高频的汽笛声下被湮没。

    黄少天瞪大了眼,抓住的只有第一个音节“Je……”他意识到喻文州在讲法语,火车进站的喧阗填满了这一小块空间,喻文州的话散在风里。黄少天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动,说完后轻轻抿起,变成个笑。

    黄少天把手指按在那两片薄唇上,收回来点上自己的。他完全没有听懂喻文州的话,这是冲动之举。

    喻文州愣住,笑都僵了,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。他本没打算让黄少天听见。
   

    再骑上车,黄少天问:“你刚才说了句什么,我没听懂,不是,我根本就没听清,汽笛太响了!”

    喻文州这才松一口气:“这样你还出国。Je suis Chinois.”

    黄少天:“什么意思?啊,我听得懂这句话,但是,我是中国人,什么意思,不是,你想表达什么?”黄少天没有回头看,不然他当场就应该发现这句话和之前那句,口型对不上。

    喻文州只笑,不答。

    黄少天想了想,懂了。

    出国留学的目的是学成归来,不过不管他学得怎样,他始终是一个中国人,他的国永远接受他。这句话或许是勉励,叫他带着骄傲出发,但更多的是包容,是同伴的臂弯。

   
    到了法国后,还过了很久,黄少天在小酒馆吧台喝着香槟,看到旁边的法国人给他的姑娘表白。

    “Je t'aime.”我爱你。

    刻在记忆里的薄唇翕动,与那人口型重合,黄少天慌忙跑回出租屋,写下今日份的信件,恨不得转身就交到喻文州手上,他迟到得太久了。



End.

“有二事焉,恒然于心…”是钱坤强先生的翻译版本。
还有一个白话版,我感觉没有这个清晰。

鱼真好,永远爱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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